长风。

世人再好 皆不如你

【民国向】天命·肆

#民国OOC




佛曰人间有八苦:生,老,病,死,爱别离,怨长久,求不得,放不下。


BGM 一拜天地——宗顺康/希小白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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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花之毒,也并非完全不能解。

 

只是需要一罢抵一命罢了。

中毒者必须有两情相悦者愿代之受过,将毒渡入对方体内,方可痊愈。

至于这毒的渡法……便是这世间最纯粹、最原始的相交之法。

 

当然,这也是后来我在师父留给我的古籍中读到的解法。

若是当初一早我便知道师父的选择……

 

可他是师父啊。

他决定的事情,谁又能动摇分毫呢。

 

 

尽管服了姜汤,少爷半夜还是发起了高热。

阿吉跑去请大夫,路过南厢房叫起了我们,说少爷意识模糊,嘴里还在喊师父的名字,请师父过去帮忙照看。师父翻身下床,直奔少爷房内。

“阿晗,我难受。”

少爷面颊通红,触之烫手。

师父接过小厨房煎好的汤药,一勺一勺喂进少爷嘴里。喂完了药,往少爷嘴里放一块参片,师父找来帕子和凉水,浸湿了覆在少爷额上。

少爷中毒太久,早就伤及了根本。大夫瞧不出所以然,只说是体虚再加上着了风寒,需好生养着。师父心焦,却也无可奈何。

 

第二日一早下了朝老爷来别院看望,嘱咐师父帮忙照顾少爷。

“老爷,少爷这病,究竟是怎么染上的?”师父没忍住,终是开口问了老爷。

老爷叹了口气,遣走了旁人,邀师父去后殿小坐。

 

少爷的身世,老爷把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讲给师父听。少爷的病,源于其母亲,这和师父之前把脉诊断出的结果一样。其母早年随老爷去西南征战,不幸被敌人暗算,中了此毒。当时夫人还未过门,却已怀上了少爷。城中大夫均解不了此毒,老爷便着人请来了祖辈交好的大师前来化解。老爷说到这,停了下来。

“那可有解毒?”师父的眼神亮了亮,急迫地问。

“解了。”

“那夫人现在?”

“夫人去了。”老爷神色暗了暗。

“这是为何?”师父不解。

“她自己愿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,舍出性命,谁知是为何?”

老爷端起茶杯,解锁着眉,似是不悦,不愿再说下去。

“那大师是如何解的毒?可还能寻到那位大师?”

“他解完毒便离开了,若是能寻到我一早便找到了。至于解毒的过程,我不知晓,她也不肯说。”

 

从后殿出来,师父一直显得心事重重。

“阿晗。”

少爷已经醒了,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,靠在床头冲师父笑。

“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。”他说。

师父点点头。

 

下人们拿来了干净的外衫,师父伺候少爷更换。外衫退下,不小心把少爷腰间的挂饰带了下来,掉在地上。我连忙低头去捡,看到挂饰的样式却是一惊。

少爷身上为何会有和姑姑身上花纹相同的配饰?我心生疑惑,却还是捡起,双手捧着递回给少爷,下一秒听到师父已先一步开口。

“少爷,您这玉佩,倒是别致。”师父装作羡慕的神情,伸手想要摸一摸那配饰。

少爷下意识退后一步,随即歉意一笑,解释道:“抱歉,这是家母留下来的遗物,不便取下了。”顿了顿,挑了挑眉,“阿晗,你怎生依旧唤我少爷?叫我亦凡就好。”

师父耳根红了红,为了掩饰、也为了试探,佯装好奇地问道:“母上大人,是老爷去世多年的长房太太?”

自上次遇刺事件后,少爷对师父更为交心,常以兄弟相称。此时竟真的摇了摇头,叹了口气:“自我出生起,家母便不在了,我自小长在大夫人膝下,对外父亲却坚持称我是刘氏所育。这块玉佩,是我在母亲从前生活过的殿内寻到的,这也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一点念想了。”

少爷笑得苦涩,英俊的面容覆上酸楚,竟让人不由得生出一丝心疼。自小没了生母,想必没少受罪。亲生母亲的身份,想必他自己知道的还不如我们详细。

师父拍拍少爷的肩膀表示安抚,扶少爷走出大殿。虽然面色如常,但我能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。我突然想起昨日晚间与姑姑见面时她的欲言又止。姑姑三翻两头跑来别院,对吴家公子的事情如此上心,会不会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?那姑姑和少爷,究竟是什么关系呢?

 

 

西南边陲自上次吴老将军领兵大胜后,二十几年来皆是太平。只是如今内有朝政动荡,外有洋人侵袭,西南的部族便又开始蠢蠢欲动。

吴老将军年事已高,本已不适合率兵出征,朝中又无可用之人,一时之间将军府境地艰难。老将军早年期间心高气傲,不肯结党,为此与李大人、贝勒爷派关系都不算融洽,各方都想让己方的人取而代之,纷纷在朝中进言,此次将军府是非去人不可了。

西南地势崎岖,瘴气弥漫,许是听了二房夫人的枕边风,老爷竟有意派大少爷前去。虽说身为长子义不容辞,但朝廷的官衔恩赐都给了幺子,此时反倒是想起来长子了,未免让人心寒。

少爷倒是不介意。他本就旨在领兵出征、上阵杀敌,夙愿达成,当即同意。只是入冬以来少爷的身子愈发的弱了,只身前往太过凶险。府中的大夫不愿随行,也没法强求,师父便去找老爷要求同去,做少爷的副将。吴家老爷自是乐得应允,此事便也就这么定下来了。

少爷的婚期也就耽搁下来了,只待大胜归来,再去提亲。

 

少爷上次的风寒虽是大好,情花之毒未除,身子还是不硬朗。师父让我用法术收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在行囊里,路途遥远,多备些总是好的。

少爷不肯坐车,坚持骑马南行。师父回了趟木屋,取了些之前炼制好的丹药,每逢上路前便给少爷服上一颗,以保证体力,护住经脉。

半月车马劳顿,终于到了边陲。少爷命人在地势较高的山坡建好营地,在帅帐与师父、还有另外几个副将商量对策。

西南多河流,敌方善水战,而我方来的都是陆兵,主战场要引导对方来陆地作战才最为有利。少爷兵书读得多,和几个颇有经验的副将一起,丝毫不逊色。师父是不懂用兵之法的,什么诱兵、排兵、布阵,对他来说,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。他在一旁负手而立,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瞧着少爷指点江山。

最后定下来兵分三路,师父和少爷带人作为先锋急行军从左侧进攻,傍晚出发,借地势优势,争取让敌方损失掉一半兵力。

 

方案定下来了,大家各自回帐中休息,师父在帅帐里陪着少爷。阿吉把铠甲擦了又擦,不放心少爷亲自上阵。虽是突袭,但终究是正面迎敌,少爷的武功因体弱只是平平,实在让人悬心。

少爷倒是不怎么紧张,反倒是笑着挑眉问师父,要上战场了是否害怕。

师父也笑着看他,语气云淡风轻:“少爷都不怕,我怎会怕?”

“你怎知我不怕?”少爷声音淡淡的,很好听。

“所以少爷这是害怕了?”师父打趣道。

“第一次上战场,紧张自然是有的。”少爷坦然道。

师父瞧着他,眼睛一眨不眨。过了半晌道:“不用怕。”

少爷也望着他,两个人四目相对。

“有我在呢,少爷不用担心。”

 

夜幕降临。临走前师父喂少爷服下颗护心丹,大家穿好铠甲,戴好佩剑,然后出发。

本以为是突袭,却不料对方早有防备。我们刚行到半山腰准备弓箭手,探子来报,说是前方敌方营帐里空无一人。紧接着山顶便传来嗖嗖的箭声,敌人怕是早已备好了伏击。

我心下暗道糟了,师父也是神色一凝,嘱咐我跟在少爷身后,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护他周全,他则在前方开路。

两军交战,天时地利人和,都至关重要。尤其是地势,敌方在高处,又是夜晚黑漆漆一片,谁都看不见,更是要吃亏。

师父直接用法术撑起了屏障,把枪林箭雨挡在了外面,护少爷开路,想要回营地。哪料敌方只有小半军力上了山顶,其余人都埋伏在半山腰,就待箭放完后近搏。

少爷拔剑带人往前闯,师父也拔出剑来,和少爷两个人后背相抵,奋力杀敌。

西南的部族本就比大清落后,武器装备远不及我们,虽然抢得先机,但两方还是僵持不下。没过多久少爷便因为体力不济,肩上差点中剑。我在后方帮衬着,长剑还是从他肩头擦过,留下一道血印子。师父眉头紧锁,干着急却也无可奈何。围在主帅旁的敌军最多,他正忙于对付敌方领头的将军,无暇顾及少爷。

 

修炼法术最讲究的是平心静气,师父最近情绪波动过大,法力不免折损减退。之前撑起屏障阻挡箭雨已损耗了不少内力,现在还要用他不熟悉的兵器迎敌,敌方将军武功不弱,师父虽未受伤,却也很难伤敌。

少爷肩头受伤,师父想要转来护住他,一分神,招式中让敌方钻了空子,对方一剑直捣师父心窝。我距离尚远,想要上前周围敌兵无数,也是有心无力。

师父到底还是有法术护身,幢幡当即就凭空取出,施展法术直取敌方大将性命。只是这一出手,师父的内力所剩无几,他便索性用最后一点力气带少爷和我一起转移到了林中的山洞,远离了硝烟弥漫的战场。

 

事情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,少爷还没回过神来身旁就换了天地。他捂着肩头的伤口发愣,半天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
师父已按住胸口瘫坐在洞中的岩石上。一切法术的施展都是有代价的,尤其是,损害他人性命的法术。参破天理之人本就不该与凡人起过多纠葛,更不该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。如今他取了那人性命,怕是要承受法术反噬之痛。

 

“阿晗,你……”少爷似是不确定,像是想明白了什么,试探着问道,“我们之前,是不是见过?”

“在你没来将军府之前?”见师父不答,他又补充道。

师父紧锁着眉头抵御反噬,我便到一旁扶着他的肩膀,回答少爷:“少爷好记性。”

少爷怔了片刻,竟是跪在师父面前行礼;“是在下之前有眼不识泰山,承蒙先生屡次相救,不知该如何报答先生。”

师父缓了缓,长出一口气。

“少爷,您还是叫我阿晗就好。”

少爷本要推辞,但见师父有坚持之意,也就不再争执。

“阿晗。”他唤得犹豫,顿了顿,接着道,“那阿晗,以后都唤我亦凡可好?”

“好。”师父点点头,“我们回去吧,亦凡。”

 

两军交战,不可没有统帅。刚刚人多混杂,瞬间转移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。可我们已消失许久,再不出现,怕是要让人怀疑。况且少爷心系战场,师父伤在内里,他又不知晓。因此这山洞,他是怎么也不肯多呆下去了。

白光消失,我们回到刚才那片山林。将士们死的死,伤的伤,有的侥幸逃脱,回了营地。刚刚还人头攒动,如今已成为一片空地。

我们一路赶回去,整个营地灯火通明,几个副将正在清点人数,见到少爷回来,颇为欣喜。这一战虽是惨烈,己方伤亡惨重,但倒是也消耗掉了对方大半兵力,算是勉强达成了之前的目标。

 

本来由于担心士兵长途跋涉,水土不服,少爷想要快攻尽快克敌制胜。如今吃了突袭的亏,接下来就只能从长计议,好在我方粮草充沛,足以和对方长久的消磨下去。

这一仗打得艰难,连绵数周,最终的胜利也是险胜。不过结果是好的,敌方退兵,缴纳贡品,也收获了不少战俘。听说皇上也已下令封赏,营地里欢天喜地,所有人都在忙着庆祝。

少爷连日征战,西南环境险恶,虽服了丹药,但到此时却是不太撑得住了。被几个副将拉着在外边喝了快两坛大酒,再也撑不下去,在师父的搀扶下先行回房休息。

 

回到帅帐内,少爷喝多了酒,已经开始说起了醉话。先是开心的唱歌,后不知怎的又哭了起来,赖在师父身上不肯离开。少爷说知道自己时日无多,舍不得离开。他放不下这世间的美好,更放不下师父。他还说跟师父在一起的日子,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,他不想要娶妻生子,只想要师父永远永远的陪着他。

听着这话里的走向不对,师父遣走了一旁伺候的下人,让我也去帐外守着。我一早便看出少爷对师父的感情非比寻常,却不料竟是这般不同。好奇心作祟,我偷偷施展法术想要去听帅帐里的声响,却发现师父已在里面展开结界,像是一道厚重的高墙,密不透风,什么也探听不到。

 

那夜过得漫长,我守在帐外闲来无事,将关于少爷和师父的一切细细思量。师祖和少爷的母亲怕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而这位身份隐秘的夫人,很有可能就是姑姑失散多年的长姊。

不过直到后来我才发现,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,没有人能说得清楚,追寻起来也没有什么必要。

这些辗转纠葛在情爱面前不值一提,在生死面前更是没有意义。

我以为师父生性淡然,可却万万没想到他对感情的执着果断,犹若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。而这样浓烈炙热的感情,无论在何时何地,都注定只会走向堙灭,就更别提是在这本就风雨飘摇的乱世。

 

 

 

To be continue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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