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风。

世人再好 皆不如你

【民国向】天命·叁

#民国OOC




人间烟火,山河远阔。 无一是你,无一不是你。


BGM 盗将行——花粥/马雨阳

 

前文链接:[壹] [贰]


 

 

 

就这样,师父和我在将军府住了小半个月,每日晨起陪少爷练剑,用过早膳师父和少爷在书斋读书。有时也会小酌几杯,吟诗作乐。日子过得很快,外面虽战事不断,但这别院内倒十分清静。

 

少爷待师父极好。少爷幼年丧母,虽是吴家长子,在这府内人微言轻,处处受人冷落。下人们不敢为难少爷,便为难少爷的随从。别院除少爷外,其他人的餐桌终日不见荤腥,蔬食也经常不怎么新鲜。少爷便叫师父与他同桌共食,吃穿用度一切都与他本人相同,有时还会将自己房内的物件送至南厢房供师父赏玩。

我能看得出,师父对少爷也非比寻常,时常在练剑是暗中输送内力渡给少爷,也会去小厨房亲手帮少爷煎药。

 

少爷不仅练剑勤,每日卯时从未间断,连大部分在书斋里的时间也是在读兵书。

兵书晦涩,老爷请来的先生又不肯解读,少爷便偶尔拿来与师父探讨。

“少爷可是志在领兵上战场?”

那日少爷读《练兵实纪》中车步骑兵的编成部分有些困惑拿来问与师父,师父顺口问道。

少爷爽朗一笑:“大丈夫志存高远,自然是要上战场的。再说我家世代皆是守疆卫土的武臣,父亲年迈,我身为将军府长子,怎能不有朝一日为国尽忠?”

“只是……”可能是想到自己病弱的身体,他面色突然暗了暗,后又摆摆手道,“罢了,不提了,阿晗,你还没说你对这段的见解呢。”

 

 

那天应该是端午佳节。老爷在外出征,二房太太在堂内举办家宴。少爷觉得憋闷,便提出出府逛逛。族中长辈都在,少爷不便带随从大张旗鼓的离席,便只带了一名贴身小厮阿吉,叫上少爷和我,四个人从后门偷偷溜出将军府。

恰逢端午,听闻永定河畔有龙舟大赛,少爷想要去凑个热闹。师父自然是没什么意见,于是我们一路西行,正好路经市区最繁华、最值得一逛的商业区。路过街口,看到了卖角黍的小贩。少爷喜吃甜食,今日又恰是端午,便让阿吉去买,剩下我们三人在树下歇息。

京城的角黍,多是裹以甜枣作为内馅。少爷剥开苇叶,捧到一旁坐着的师父嘴边。

“阿晗,要不要尝一口?这满京城的角黍,就数他家的最为香甜。”

师父是不喜甜食的,我能看出他眼神飘忽了一下,想要拒绝。但在少爷满是期许的目光注视下,却又不忍,便伸手接过角黍。

 

那剑客似是凭空冒出来的,我还没来得及看清,剑尖离少爷的胸口只剩下一寸。电光石火间,师父用力将他推开,自己受了这一剑。

左胸中剑,师父闷哼一声,鲜血瞬间染红胸襟的衣袍。我心下怒意燃起,就要施展法术捉拿刺客,却被师父拽住手腕。这一愣的时间,那人已飞上屋檐,转眼便不见踪影。

 

“晗儿?晗儿?”

回过头来时发现师父已倒在吴家少爷怀中,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紧闭,长长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。右手死死的捂住胸前,可鲜血还是止不住的蔓延出来。

师父……这又是何苦呢。就算为了调查不能暴露身份、不便施展法术,也不能真让自己受伤啊。我仔细观察了下伤口,还好,不算太深,寻常大夫应该能治。

 

 

少爷是一路抱着师父回去的。他本就中毒体弱,却坚持不让我和阿吉帮忙。

大夫说这剑伤很是凶险,再多刺入一分,就会伤及心脏,救不得了。

 

少爷发了好大的火,砸了茶杯,气得浑身发抖,咳嗽得满脸通红,想要即刻拔剑寻那刺客。师父虽已陷入昏迷,但手却紧紧拽着少爷的衣角,不让他离开。无奈,少爷只得留下坐在床边陪他,亲手帮师父包扎伤口、擦拭身体。

 

当晚少爷坚持守在师父床前,谁劝也不听,我只好遵从命令在外殿候着。

三更左右的时候,外面的杜鹃鸟连叫三声,第一声和第三声略强,第二声微弱。这是师父和姑姑约定好的信号,想必她是查到了吴家长子生母的线索,前来相告。

我悄悄溜到殿外跃上房檐,果然看到姑姑正坐在那里。

 

“你师父呢?叫他出来见我。”

姑姑眉头紧锁,我心下一惊,难不成查出了什么不好的事?

“师父受伤了,已经歇下了。” 

姑姑白我一眼,颇为不信:“别糊弄我,你师父能受伤?快去叫他出来。” 

“今日在闹市,师父为救少爷胸口中了一剑。”看到姑姑吃惊得瞪大了眼睛,我又接着说道,“还好伤口不深,已无大碍。”

“是何人行刺?”

“还没抓到刺客。”

“看来这吴府不简单,天子脚下都有人甘冒风险行刺,里面怕是有我们不了解的隐情,”我正要问她何出此言,姑姑叹了口气说道,“云生,你师父如今既已住入吴府,就代表此事非同小可。你务必及时将消息告知于他,切勿耽搁。”

我点头答应。

“这吴家长子的生母,在生下他当天夜里就去了。”姑姑缓缓地说。

我颇为不解:“那为何之前没有查到?”

“她未曾过门,是被秘密安置在吴家郊外的宅子里生下的孩子。听之前在她身边伺候过的老人说,这位夫人原是京城的名门望族,年少便与吴家老爷相识,是吴家老爷想要明媒正娶回来做正房太太的。之前吴将军领兵前往西南边陲打仗,还带了她同去。至于之所以没有明媒正娶,”姑姑顿了顿,接着说道,“就在吴将军打了胜仗返京的途中,朝中徒生变革,其父被皇上下令斩杀,全家上下均被判了流放。”

她像是还想说些什么,瞧了我两眼却又住了口。

那这位夫人和师祖又有什么关系?我开口想问,却又蓦地想起姑姑还不了解师祖的死因,只得又把问话吞回肚子里。

“那姑姑,吴家可是有什么仇家?”

今日若不是师父在,少爷定是要丢掉性命的。那刺客武功极高,师父拦住我,恐怕不光是不想暴露身份,还担心我即便是用法术也不敌那人。

“将军府家大业大,多少人盯着呢,朝中形势错综复杂,这个真的不好说。”

我突然想起我和师父第一次遇见少爷的情景,当时他就被一道人追着,险些丧命。

姑姑又叮嘱了几句,便让我回去照顾师父,说是如果打探到了新消息,自会前来相告。

 

 

师父到底是内力了得,不到一月,胸口的伤便好了七七八八。少爷却是不放心,叮嘱小厨房每日都要送补品来,有时是参炖鸡汤,有时是滋补蹄花。每日早间的剑自然是练不成了,但少爷还是坚持要师父同去,并在竹亭里置放了一架古琴。每日清晨,少爷在在廊下练剑,师父在亭中抚琴,倒是相映成趣,倒是颇有些“子期遇伯牙”的感觉了。

 

秋来,庭院摆着的荷花卸了大半。少爷命人清走,换来了花团锦簇的秋菊。五颜六色的一片,微风拂过,隽美多姿。

虽是来了将军府,师父倒也没忘了之前答应吴家老爷帮少爷测算姻缘这档子事,已找到了机会将写好卜算结果的红纸悄悄送到了老爷的寝殿。选出来的,是贵州巡抚大人的长女,与大少爷年纪相仿,听说是个温婉贤惠的姑娘。

 

老爷收到红纸的当天下午便着人来别院叫少爷去商议,小厮来的时候少爷正和师父在院中下棋。少爷持黑子,师父持白子,黑白胶着,但黑子已初露败相。

少爷听明禀报,愣住了半晌,手上死死捏着棋子,不肯松手。

“怎么?”

师父面露疑惑的望向他,他才回过神来,笑得勉强。

“父亲说,已为我寻好了姻缘。”

“那是大喜事啊,少爷您还不快过去?”

“只是……”

少爷想说些什么,对上师父清澈如水的眼眸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,只得把棋子随手下在一处。

“等我回来。”

他慢吞吞的向院外走去,走到一半还回头看了师父一眼。

 

少爷走了,师父明显也心不在焉。踱步到竹亭里的古琴前坐下,十指在琴弦上无意识的抚弄,琴音断断续续、晦涩不堪。我虽不通音律,却也能听出师父琴声中淡淡的哀思,碍于旁人,也不好开口询问。

一柱香的时间悄然流逝,少爷还是没有回来。外面乌云密布,狂风大作,眼看就要迎来一场暴雨。我问师父要不要先回到房中等人,秋意萧瑟,师父身上的伤还未全好,容易沾染风寒。师父摇摇头,望着庭院的尽头。

“少爷说了,要等他回来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,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。

 

雨下得很大,大颗的水珠接二连三的砸在青石板上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师父只穿了件薄衫,似是觉得有些冷了,蜷缩着靠在檐柱旁,搓热手心取暖。我看不下去,想要回厢房取件外罩来,被他唤住。

“云生,外面雨大。”

我刚想搭话,告诉他这点雨不算什么,他扬了扬头示意别院的门口。

“他要回来了。”

 

少爷是淋着雨回来的。

小厮们虽撑着伞,但架不住大雨滂沱,少爷又走得快,回到竹亭,身上的衣服已湿了大半。

“你果然还在……”少爷话还没说完就咳嗽起来。

师父从衣袖中取出手帕,上前一步帮他擦去脸颊上的雨滴。

少爷愣愣的瞧着师父的侧脸,眼睛眨也不眨。

师父像是全然未觉,自顾自专心擦拭。

过了片刻,少爷开口道:“父亲说,定了巡抚大人家的千金,下月成亲。”

“下月?这么快?”师父一怔,随即笑道,“老爷还真是着急。”

“父亲是为我的病忧心。”少爷低着头,声音闷闷的。

“有夫人照料,少爷的身子也会康健些。” 

“阿晗,你说我的病,真的会好吗?”少爷捂住嘴又咳了几声,好不容易缓过来,深吸了口气。

“会好的,一定会好的。”师父将手帕放下,笑得柔和。

少爷没有看到,师父垂着的右手暗自握成了拳,那样用力,指尖竟渗出血来。

 

许是淋雨着了凉,少爷本就中毒体弱,晚膳只喝了几口清粥便撂下了碗筷,捂着胸口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。喝了小厨房熬的日常服用的药,又在师父的强迫下喝下半碗姜汤,少爷撑得难受,靠在枕上拉着师父不让他走。

“阿晗,你讲故事给我听,可好?”

师父一脸为难:“少爷想听什么故事?”

“不要叫我少爷了,叫我亦凡吧。”

“这怎么行……”

“我说行就行。”少爷孩子气的撅起了嘴。

“亦凡……少爷。”

“是亦凡,不是亦凡少爷。”

“好,亦凡。”

少爷瞪着房顶发了会儿呆,再一次开口。

“阿晗,你知道吗,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。”

师父不语,默默为他盖上一条薄毛毯。

“你不问问为什么吗?”见师父不说话,少爷扭过头来看他,眼睛里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复杂情绪。

“少爷,该睡了。”师父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。

“阿晗,你说她为什么要抛下我。”他自顾自的说着。

师父就那样耐心的听着,温柔的望着他,也不搭话。

直到少爷说得累了,歪着头打起了瞌睡。师父轻轻扶他躺下,盖好被子。刚要离开,就听到少爷低声的呢喃。

 

“阿晗。”

少爷的呼吸声很沉,声音低哑。

他就那样唤着师父,只是轻声喊他的名字,一遍又一遍。

 

 

 

To be continue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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